土耳其为什么拥抱恐怖组织：从利比亚战场的“东突”身影说起

　　2月24日，利比亚停火协议谈判重入正轨。利比亚东部“国民军”领导人哈利法·哈夫塔尔表示，停火前提是土耳其和叙利亚雇佣兵撤离利比亚，土耳其停止向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提供武器。

　　等一下：雇佣兵？我还真去查了查，可不得了。早在1月5日，埃尔多安就表示：承担利比亚作战任务的不会是土耳其军队，反而是“其他部队”——叙利亚冲突后逃到土境内的原叙利亚籍人员，包括“土库曼旅”以及“东突”分子。

　　按照土耳其的军事投送能力，“东突”分子完全就是炮灰。搞不好，埃尔多安只是借此机会除掉令其头疼的“东突”？

　　土耳其现政府为什么要收留“东突”等恐怖组织，还要将其武装当士兵使？一切还要从1881年5月19日，穆斯塔法·凯末尔于马其顿出生说起。
        
　　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，日薄西山的奥斯曼帝国已经沦为西方列强的半殖民地，凯末尔的爱国情绪被点燃，他开始阅读启蒙运动着作，希望建立一个现代化的土耳其民族国家。1907年，在马其顿第三军团服役时，凯末尔加入了青年土耳其党。

　　1920年8月，协约国与战败的奥斯曼帝国签订了《色佛尔条约》，许多领土均被协约国“委托管理”。

　　以凯末尔为首的土耳其民族主义者拒绝接受《色佛尔条约》。1920年4月13日，土耳其独立战争爆发，凯末尔出任国民军总司令，对亚美尼亚、希腊、法国和英国军队发起进攻。1920年4月23日，土耳其大国民议会于安卡拉成立，认为《色佛尔条约》损害土耳其的主权和利益，不予承认。

　　战后，外国势力纷纷撤离土耳其领土，英国也向凯末尔妥协。1922年7月24日，协约国与凯末尔的安卡拉大国民议会政府达成共识，签订《洛桑条约》，承认土耳其共和国接替奥斯曼帝国成为主权国家。《色佛尔条约》被废除。

　　1922年11月1日，在凯末尔提议下，大国民议会废除了封建的苏丹制，仅保留其宗教领袖哈里发的地位。11月17日，奥斯曼帝国最后一个苏丹穆罕默德六世乘英国军舰逃亡国外。1923年10月29日，土耳其共和国正式成立，定都安卡拉。共和人民党领袖凯末尔被选为共和国首任总统。

　　1924年3月，大国民议会通过了决议，废除哈里发制，最后一代哈里发阿布杜勒·麦志德被驱逐出境。至此，土耳其从一个封建神权的君主专制国家变成了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。1924年4月，大国民议会通过《土耳其共和国宪法》。1928年，宪法中“伊斯兰教为土耳其国教”的条文被删除。

　　凯末尔积极促进世俗化改革，采取强硬手段镇压一切反对改革的宗教、政治、军事力量。1926年，土耳其颁布《民法》，废除宗教法庭、一夫多妻制和休妻制，规定男女平等，妇女婚姻自由，妇女有权参与国家一切政治、社会生活等。1934年土耳其立法规定每个人都必须有姓氏，打破了只有名门望族才能拥有姓氏的历史。议会授予凯末尔“阿塔图尔克”姓，意为“国父”。

　　文字改革：1928年5月24日，土耳其立法将阿拉伯字母改为“国际拉丁字母”。11月3日，大国民议会再通过立法确定土耳其语新字母，并规定翌年起不再公开使用旧的阿拉伯字母。

　　教育改革：凯末尔政府积极推广西方文化。传播西方先进思想、知识的高等学校、艺术院体如雨后春笋般出现。

　　经济改革：为摆脱对外国资本的依赖，凯末尔政府采取了颁布保护税则、降低运输价格等鼓励民族资本主义发展的政策，限制外资。1929年，资本主义经济大萧条波及土耳其，让民族企业势单力薄，工业基础薄弱的问题雪上加霜。凯末尔决心推行“国家主义”经济政策：国家统一管理国民经济计划和经济建设，工业、交通运输、银行等方面实行国有控股。1934年，土耳其实行“一五计划”，一大批企业在政府投资下活了过来，为土耳其建立独立自主的民族工业奠定了基础。

　　土地改革：废除奥斯曼帝国土地法，土地归耕种者所有；国有土地和无主土地统一分配给农民；废除什一税；建立农业信贷体系，减少高利贷剥削等。

　　凯末尔主义是现代土耳其民族国家的建国基础。面对土耳其境内多民族、多宗教的复杂形势，凯末尔推动“同一化运动”，建立土耳其国家认同。就任总统后，凯末尔宣布：土耳其民族主义放弃泛突厥主义的幻想，建立新型民族国家。这是凯末尔主义与泛突厥主义彻底断绝关系的标志。

　　1927年10月，凯末尔在大国民议会发表重要讲话，明确表示：凯末尔主义把土耳其的民族、政治认同严格限定在共和国现有疆界内，否认泛突厥主义的民族观和国家观。

　　我既不支持所有穆斯林民族实现联盟，也不支持所有突厥民族的联盟。在座的每位有权保留自己的看法，但政府必须保持固定的政策，以事实为根据，采用一种观点，坚持一种思想，保证本民族在自然疆域之内的独立与生存。任何感情与幻想都不能影响我们的政策。

　　凯末尔共执政15年。1938年11月10日，凯末尔在多尔马巴切宫因肝病去世。次日，共和人民党的伊斯梅特·伊纳尼继任。

　　二战中，土耳其保持中立，与纳粹德国维持经济联系。战后，土耳其成为对抗苏联的前沿阵地，与美国结盟后接受其援助。1950年5月22日，伊纳尼卸任。1950年6月，土耳其军队加入“联合国军”，参与朝鲜战争。1952年，土耳其成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员。

　　1950年，民主党总统杰拉勒·拜亚尔上台并执政十年。执政之初，民主党放松了凯末尔时期的管制，允许用阿拉伯语朗读祷文，随后又逐步恢复禁令。1960年5月27日，因土耳其用尽了马歇尔计划的所有援助，财政赤字过高，社会动荡，军方发动第一次政变，将民主党赶下台。军政府执政时间不长，1966年3月28日结束。

　　埃尔多安总是强调：正义与发展党并不是具有宗教背景的政党。没错，正发党是一个纯粹的宗教政党，为了上台执政，多次改头换面。1970年2月8日，土耳其第一个宗教政党——民族秩序党成立，领导人是埃尔巴坎，根源可追溯到20世纪初大力鼓吹反突厥主义的土耳其青年党。

　　1972年1月4日，军方发起突袭，民族秩序党因“反对共和国原则”，被宪法法院判为非法组织，予以取缔。1972年，民族秩序党改名为救国党，隐藏极端主义立场。1974年1月26日，土耳其议会选举中，救国党获胜，得以组建联合政府。执政后，救国党立刻露出了建立神权政治的真实面目。新任副总理阿尔巴卡宣布：拆除伊斯坦布尔广场上一切裸体塑像，修建宗教学校。军方发动政变，救国党内阁垮台。

　　如此逆世俗化的举措，竟然被西方称为“民主之光”。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也是废除世俗化，政教合一，却被西方围堵打压——只要有了“民主”的帽子，一切都可以原谅？

　　1974年，土耳其总理比伦特·埃杰维特以“保护土耳其人少数民族”为由，命令土军入侵塞浦路斯，实质上把塞浦路斯分成两个政治实体（塞浦路斯共和国和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），一直维持至今。

　　1980年9月12日，救国党在科尼亚集会，决心在意识形态上打垮凯末尔主义。军方发起第二次政变，救国党内阁垮台，埃尔巴坎被软禁一年。11月9日，军政府的凯南·埃夫伦任总统。

　　1980年9月12日，陆军总参谋长埃夫伦发起第三次军事政变，再次推翻救国党内阁并将该党取缔，挽回了土耳其的世俗路线。欧洲各国骂声一片，不断指责军人干政，破坏民主体制，遂制裁土耳其。救国党趁机死里逃生。

　　1983年，救国党又改名为繁荣党（又称福利党）。1989年11月9日，祖国党的图尔古特·厄扎尔就任总统。身为一个敏锐的经济学家，厄扎尔推行一系列重要的经济、法律改革，土耳其大举走入现代化道路。

　　1994年3月的地方选举中，繁荣党的埃尔多安当选为伊斯坦布尔市长，任期至1998年。任内，他迅速积累政治资本，游说城市中产阶级和自由派商界导向正义发展党的阵营，为最后当选总统和长期执政铺平的道路。1999年4月，因与其他几位市长公开鼓吹宗教政治和泛突厥主义，埃尔多安被判处有期徒刑10个月。

　　1991年，海湾战争中，土耳其允许多国部队空军使用安纳托利亚南部基地。海湾战争后，数百万伊拉克库尔德人北逃入安纳托利亚东南部，伊拉克不得不建立北部库尔德人安全区。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见势加速破坏行动，招致土耳其军方更强硬的回击，土耳其东南部库尔德聚居区实际上陷入长期内战，大部分地区实行戒严。1999年，库尔德工人党领袖阿卜杜拉·厄贾兰被捕，局势方才降级。

　　1993年，图尔古特·厄扎尔猝死。数个联合政府相继上台，并无多少建树。7月5日，土耳其第一位女总理、正确道路党的坦苏·奇莱尔就职。不过，她在经济学上的专业知识，并未给库尔德问题和经济振兴找到答桉。1995年9月20日，因执政联盟内部冲突，奇莱尔辞职改任看守总理。1996年3月7日正式卸任。

　　1995年12月大选中，伊斯兰政党——繁荣党成为议会第一大党，出乎所有人意料。1996年6月29日，内吉梅丁·埃尔巴坎终于成为土耳其总理。被权力冲昏头脑的繁荣党人发布伊斯兰激进主义声明，军队极为不满。11月6日，伊斯坦布尔市市长抵制凯末尔国家纪念日，1997年2月27日，该党组织小学生向凯末尔凋像吐口水。

　　1997年5月20日，军方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以“藐视宪法对宗教介入政治的禁令”为由对执政的繁荣党提起公诉，世所罕见。在“后现代政变”下，埃尔巴坎政府被迫辞职。1998年1月16日，繁荣党被取缔，祖国党上台，恢复世俗政策。欧洲大呼“不民主”。

　　1998年1月17日，繁荣党改名为美德党，埃尔多安任美德党伊斯坦布尔党部主席。1999年，土耳其成为欧盟候选国，欧盟介入土耳其局势。军方被排除在政治生活之外，为泛突厥主义掌握长期政权奠定了基础。

　　2001年，美德党也被取缔。同年上半年，土耳其经济崩溃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供巨额贷款。2002年，美德党一分为二，幸福党（党首居尔，后任土耳其总统）和正义与发展党（党首埃尔多安，居尔时期任总理，现任总统）。2002年11月，正义与发展党以压倒性优势赢得大选，大国民议会的550席中获363席（共和人民党仅获178席），成立了自1950年以来首个多数党政府。新总理雷杰普·塔伊普·埃尔多安修改宪法，取消死刑，赋予库尔德人更大的文化权利。

　　2005年1月，土耳其经济发展趋于稳定，采用新的土耳其里拉，钞票面额相应缩小100万倍。2005年10月，土耳其终于促使欧盟就其加入问题展开正式谈判。

　　2007年7月22日，大国民议会选举，执政的正义与发展党在550席中获得341席，共和人民党分得112席，民族主义行动党得到71席。埃尔多安成功连任。8月28日，大国民议会选举阿卜杜拉·居尔为总统。2011年6月12日，大国民议会选举，执政的正义与发展党在550席中获得327席，共和人民党得135席，民族主义行动党得53席。埃尔多安再次连任。

　　2017年4月，土耳其通过宪法修改草桉，将该国从议会制转为总统制，总统权力大为扩张，既可以完全掌握政府，还可以规划国家预算、提名内阁部长法官和发布行政命令。西方惊呼：埃尔多安想当“新苏丹”。

　　2019年3月31日，土耳其地方选举结果揭晓，土耳其执政党正义发展党和现任总统埃尔多安遭重挫。本次地方选举共12个政党参与，其中正义与发展党和民族行动党结成“人民联盟”，最大反对党共和人民党与好党结成“国家联盟”。在81个省份中，正发党在39个省胜出，比2014年的53个少了很多。最大反对派共和人民党赢得21个（2014年是14个），得票率分别为44.32%和30.1%。在人口最密集的12个大型城市中，执政党有7成败选，首都安卡拉、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和第三大城市伊兹密尔也纷纷失利。

　　地方选举的意义非比寻常。2018年土耳其总统大选中，埃尔多安成功连任，土耳其地方选举每五年举行一次，是2018年总统大选和2023年总统大选之间唯一一次全国性选举，通过直选产生全国各市、县（区）、镇（街道）行政长官。埃尔多安对此选举非常重视，在各地巡游演讲，一天内举行多场拉票集会，还是丢掉了“老窝”——伊斯坦布尔。

　　2019年的地方选举被认为是对埃尔多安的“信任公投”。2018年大选中，他的竞选口号是“土耳其需要一位坚强的领袖”，迎合了多数选民的心声。埃尔多安的支持者认为，只有把权力集中在总统手中才能让重大决策更顺畅，行政工作更有效率。可是，埃尔多安的执政能力又如何呢？执政党表现很差劲，新总统制实施半年来，群众并不满意。

　　2018年，埃尔多安当选总统后，美土关系恶化，对土征收钢铝关税。土耳其经济本已陷入高外债、高通胀、高政府赤字的不利情况，加征关税导致经济迅速崩盘，里拉暴跌近30%，食品、燃料等几乎所有群众生活必需品的价格迅速走高，年度通胀率一度超过25%。

　　2019年2月，土耳其失业率达十年来最高的13%。通胀率高达19.7%，自2018年8月来首次跌破20%。2018年第四季度，土耳其国内生产总值比上一季度下滑了2.4%，第三季度的经济总量又下滑了1.6%，土耳其经济过去10年来首次出现连续两个季度收缩的现象，正式进入衰退阶段。埃尔多安已经承诺，将在2023年举行的全国选举前集中精力改善国家经济，在保留自由市场经济的情况下落实改革。

　　事实上，自凯末尔离世后，土耳其延续着两条独特的政治悖论。

　　其一：只有暴力手段才能压制极端民族主义和宗教极端势力，捍卫土耳其共和体制和民主政治——独裁才能捍卫民主。

　　土耳其曾发生过三次军事政变（1960年第一次，1980年后两次），每当世俗化的凯末尔主义受威胁时，军队均会出手挽回局面。自第三次政变后的近二十年中，土耳其军方与宗教政党陷入长期斗争。

　　其二：极端民族主义和极端宗教势力在没有武装的条件下，却可在民主制度下结成合法政党，以选举获得政权并结束民主政治，推行政教合一——以民主消灭民主。

　　土耳其青年党、民族秩序党、救国党、繁荣党、美德党、正义与发展党……换了六个名字，最终掌握政权的宗教政党，让凯末尔一直提防的泛突厥主义和泛奥斯曼土耳其主义死灰复燃。

　　土耳其政府公开支持中亚恐怖势力，支持车臣分裂势力，指责中国打击恐怖主义。土耳其也同样成为恐怖主义的温床。2015年10月，“伊斯兰国”策划安卡拉火车站恐怖袭击，100多人被炸死。2016年6月，被土耳其收留的车臣恐怖分子策划阿塔图尔国际机场爆炸桉。2017年1月11日，效忠“伊斯兰国”的东突恐怖分子在伊斯坦布尔雷纳夜总会制造枪击桉。

　　每次恐袭后，土耳其政府都指责库尔德人实施恐怖行动。死活不肯承认，症结恰是泛突厥主义。更搞笑的是，土耳其还一直打着“人权”的旗号向中国挑衅。土耳其也不想想：亚美尼亚大屠杀，152万人死亡；自土耳其共和国成立至今，库尔德人遭残酷镇压。自己都不干净，还要向中国叫板？

　　像土耳其这种同情恐怖主义、分裂势力的国家，没一个有好下场。